在科學研究日新月異的時代，跨領域合作已成為推動創新與解決複雜問題的核心方式。懷抱這樣的使命，我們有幸專訪政大心理系專長為睡眠研究的楊建銘教授。由於睡眠醫學的研究本質上是一個跨學科的領域，涉及心理學、神經科學、精神醫學以及工程技術等多個學科，楊老師與不同領域的專家都有豐富的合作經驗。
近年，楊建銘教授與政大心理系顏乃欣教授（現已退休）、佛光大學心理學系黃芸新助理教授合作心腦學全人計畫，透過運用大數據資料庫，結合睡眠與情緒等問卷，探討感興趣的議題，並將研究成果發表於期刊Plos One。
哲學與科學交織：探索睡眠狀態錯誤知覺
在本次採訪中，楊教授分享早期與藍亭教授（現為中央研究院歐美研究所兼任研究員）的合作經驗。藍教授在哲學意識與神經科學的領域有著深刻的見解，為研究增添了新的視角。他們組成研究團隊，針對睡眠狀態錯誤知覺（Sleep State Misperception）進行研究：例如，如何準確區分一個人是處於睡眠還是清醒狀態？在臨床上，楊教授觀察到，有時儘管睡眠腦電圖（EEG）顯示個體已進入睡眠狀態，但受試者卻主觀覺得自己沒有睡著，這種主客觀的差異成為研究的核心問題之一。
研究團隊在初期的行為實驗中，於不同睡眠階段喚醒受試者，並詢問其對外在感官與內在思維的經驗。結果發現，隨著受試者進入更深的睡眠階段，感官經驗逐漸消失，而受試者主觀判斷自己是睡是醒的關鍵，往往透過是否有意識來評斷。
有一派理論假說認為，意識如同一個開關，進入睡眠便全關閉，然而，楊建銘教授提出不同見解，認為睡眠狀態可能並非如此絕對的「全有」或「全無」，他比喻人類大腦像是一棟全亮燈的大樓，其中一些的燈並非完全熄滅。例如，失眠患者的大腦狀態可能有70%燈關，但仍有30%的燈亮著。在這種狀態下，究竟應該被視為睡眠還是清醒呢？
挑戰與創新：結合腦電波與磁振造影的研究突破
為了回答這個研究問題，楊教授與藍亭教授、臺北醫學大學的吳昌衛教授、李信謙教授、銘傳大學蕭帆琦助理教授（當時為政大心理博士班學生）共同組成研究團隊，他們認為可透過結合腦電波與磁振造影（Magnetic resonance imaging, MRI）的實驗，深入探索不同睡眠階段下的主觀與客觀狀態。
但研究並非一帆風順，期待總是很美好，現實卻是很困難，雖然一開始成功獲得研究計畫經費的挹注，但實際執行時仍面臨諸多挑戰，例如資金與設備軟硬體的不足、實驗設計調整等問題。為了取得適配於MRI的EEG記錄設備，楊教授與慈濟大學物理治療學系吳育儒副教授借用儀器才能開始執行實驗；此外，為確保資料品質，透過分析軟體即時去除雜訊。另一個挑戰是MRI儀器運轉時的噪音會影響受試者進入深睡狀態，為此，他們縮短並簡化原本的實驗流程，將實驗控制在90分鐘內，最終能穩定觀察到睡眠階段一與階段二的狀態。
儘管收到的數據不如原實驗設計的豐富，但更動後的實驗設計也是滿挑戰跟有趣的研究經驗之ㄧ，研究發現部分受試者的睡眠主觀感知與腦波狀態並不一致，這些受試者的前額葉皮質的低頻波動水平較高，這些結果支持了主客觀差異與中樞神經系統過度喚醒相關的假說，研究成果已發表於期刊Sleep。
從挑戰到啟示：睡眠與人類生存的關聯
談及失眠，楊建銘教授分享了一個有趣的觀點：失眠可能源自人類祖先的適應基因。在原始社會中，適度的警覺性有助於個體在潛在威脅下保持安全。然而，當這種警覺性在現代社會中失控並轉化為慢性失眠（每星期出現三個晚上難以睡眠、並持續三個月或以上），「睡不著」變成了壓力本身，便成為需要解決的問題。
對於慢性失眠的治療，楊建銘教授推崇失眠認知行為治療（CBT-I，Cognitive Behavioral Therapy for Insomnia），這也是目前國際睡眠醫學專業學會的臨床指引推薦的失眠的第一線治療，這種非藥物的介入方式能有效幫助患者打破惡性循環，恢復健康的睡眠模式。
打破學科壁壘：開放心態是跨領域合作的關鍵
當被問及對跨領域合作的建議時，楊建銘教授以自身經驗強調開放心態的重要性，當碰到不懂的領域就不斷地學習與提問。他認為，透過換位同理心的角度去思考並理解不同領域的思維，不僅能促進知識交融，還能幫助研究者更全面地理解研究議題。
這種開放與合作的態度，正是推動睡眠科學進步的重要力量。透過楊建銘教授的分享，我們看到楊建銘教授為了深入探究睡眠相關議題，與不同領域的專家學者們共同合作，結合心理學、腦神經科學、哲學等多元視角，透過不同學科間跨領域的交集與碰撞，為研究者帶來了新的靈感與可能性。
採訪撰稿/許家睿、陳盈君
攝影/陳盈君
